罪人营——黑营。
结束了一天的疲惫,罪者们的晚餐正当进行。几张小木桌零零散散分布在这并不算宽阔的空间,罪人们盛好饭菜后,便去占的一片小小的区域,环桌就座。
而就在进餐途中,食堂的房门却突然“砰”的一声被人粗暴地踹开了,屋外呼啸的风雪趁虚而入,呼啦啦一股脑全涌入大门,使原本还有些暖和的室内一刹那又回归冰天雪地的怀抱。
一众凄切悲凉的哀嚎顿时响彻在了食堂上空。桌上原本热腾腾的饭菜在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操作过后,凉凉一片。
活该叫你们一个个慢嚼细咽,一群没有危机意识的家伙。
琅墨则显得无比地淡定地动着嘴。眼观其他人的菜盘里,饭菜还剩一半有余,而他的菜盘中只剩下几片残破的菜叶还漂浮在油层表面。
三嚼两嚼,将嘴中最后一片肉咽下肚子,微微伸出舌头将残留在嘴角的汤汁尽数舔干净,琅墨的背部斜靠在粗制木椅上,眼神左右飘荡,环顾四周。
虽然罪人们一个个都捶胸顿足,懊恼万分,却没有一个敢暴起发怒,去收拾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因为,进来的那一个人是在座所有家伙的头儿。
罪人营黑营首席——黑一!
他年逾七旬,身板却还跟年轻人一样硬朗,时间或许只磨损了他的外表,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的筋骨。黑一苍老的面庞像一张发皱的干树皮,刚硬且直板,而此刻却写着隐隐的凝重,他最外面披了一件不知由什么动物的毛皮制成的大衣,进屋后也就洒脱往地上一扔,这才转身扣紧大门。
“嚷什么嚷,都特么没吃过冷饭吗?!”
雄厚中隐隐透着烦躁的怒吼盖过了室内的嘈杂,此声过后,竟无一人敢再度吵闹。
寒蝉噤鸣,鸦雀无声。此时的食堂,安静到了落针可闻的程度。
黑一虽已经是一条垂暮的老狼,但在黑营,还没有哪个傻子敢去质疑这头老狼的獠牙是否依旧尖利。
满意于众人的反应,环顾一周后,黑一径直来到琅墨的那一桌,坐到了琅墨对面。
两人的眼神飞快地在空气中对接一刹,片刻后便双双移开目光。
琅墨知道,黑一的意思是:等下不要问,一切听我讲。
虽然平时两人的思想一直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再不济,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师徒关系,真到该认真的时候,这点程度的眼神交流对双方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
“灰营那边传来的风声,你们多多少少也打听到些了吧?”黑一拿了一个小碗,啜饮一口冰水,看众人不接话,于是接着说:“若是战争来了,你们觉得……我们这点人……能应付几头什么等级的异魔兽。”
一阵沉默。
“如果是正面对决……八头B级……大概如此。”
“那加上极北之地所有的罪人营呢?”黑一轻轻瞥了一眼人群中好不容易打破僵局的青年,好像是黑九。“集中极北罪人营的全部力量,可以抗衡多少呢?黑十一,你来说说。”
黑一突如其来的提问一把将陷入沉思的琅墨惊醒。他抬起头所见,是黑一愈发凝重的眼眸。
不安的预感,突然突入琅墨的内心,开始疯狂的搅动,极为难受。
“集中所有力量吗…………黑黄灰紫四营一起……保守估计,如果忽略C级及其以下的异魔兽,能够在一匹A级以及其统领不超过十四头的B级的攻势下坚持稍长的时间。”
琅墨的话一出,人员顿时变得有些骚动。
黑一将方才盛放凉水的碗倒扣在桌上,尖锐的指甲尖富有节奏地叩击碗面,发出清脆的清鸣。躁动的空间重归安静,只有指甲击碗的声音一下一下钻入人们的耳里,叩击着他们的心灵。
空气中,已经淡淡弥漫着一丝恐惧的味道。
“坚持?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词?你为什么不像黑九那样,估算我们能够抗衡或是击退、甚至歼灭的数量呢?”
黑一发出质问。
与此同时,琅墨感觉到扩散在人群间的恶意,仿佛一下子寻找到了宣泄口,转瞬便汇聚成尖锐的矛头,全部指向了自己。
猜忌、怀疑、恼怒,在这片压抑的空间里膨胀开来,似群魔乱舞。罪人们交织的感情中,琅墨唯一没有察觉出的,便是信任。
不,信任还是有的,只不过它过于渺小,被这漫天的负面情绪给掩盖了,而它的源头,此刻正坐在自己身侧,右手隐藏在背后,悄悄牵住了自己的衣角,隐隐传递着担忧。
至少还有你…………不会背叛我…………
琅墨将手心轻轻放在了黑十三的手背上揉了一揉,示意她安心。他微眯着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了老头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老在我们面前装*了。废话说一大把有什么用?你回来时的那副跟见了鬼的表情老早就把你的那点小心思出卖完了吧,我不过是说出了最有可能性的情况罢了”
暗中扣住那只死命戳着自己腰间的小手,琅墨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了一大段,接着也就无视众人仰望**的目光以及黑一想要宰人的眼神,像个大少爷一样翘起了二郎腿。
这贰货!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揭太上老子的短!
此刻,除了黑十三,距琅墨最近的那几人无论如何也抑止不住他们疯狂颤抖的双腿,连生撕琅墨的心都有了。
黑十一!你混账!你特么想死?可以!但不要拉上我们啊!不知道老大的被动存在伤害溅射吗?!
只见黑一不断敲击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中指摩挲按压食指指尖,食指尖锐的指尖则戳在了木桌桌面,撑着年迈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黑一的一举一动,一个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嗯……小十一说的在理,是老夫依老,卖关子了。”
在众人都以为他即将发作,豆大的冷汗不断往外冒,却出乎意料地听见黑一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瓦特饿法克?
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喂喂,对对没错,就是你,黑那啥来着?你来揍我一拳,我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睡醒…………
夭寿啦,那个一点就炸的暴躁老头被辣——么嚣张的小鬼给疯狂打脸,他居然硬生生把火给憋下去了!?
偶!这个世界疯了!!!
似乎没有发觉一众人的尴尬,黑一以凝重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
“为什么我会突然让你们来估算我们所有的战斗力?没错,当然与异魔兽有关。黑九估摸地有些偏差,歼灭八头B级异魔兽的实力,我们黑营还是有的。但黑十一所点出的问题,就十分犀利了。”顿了顿,黑一淡淡瞥了一眼嗤鼻一哼的琅墨。“十一分析地十分精确,有A级异魔兽的存在,战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变得棘手无比。如果极北所有营的力量加起来,能在那个数字下守到弹尽粮绝,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但是!”
黑一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地沉重,接下来的话令屋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无言的压抑中。
“但是这次兽灾的规模比起十一所假设的还要可怕!据灰营的远遣斥候报告,大雪山上,有不下三十头的异魔兽正向着通往战略咽喉部位的方向拓展势力。初步判定,其中包括一头A级以及不下头十七头B级,更别说还有若干C级D级的小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四个营总共加起来才一百来号人,这场仗…………我们这些炮灰,怕不是要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了。”
琅墨突然发现,在说完这句话后,黑一仿佛失掉了他所有的锋锐,连面容都好像又变得苍老了几分。这位号称岁月克星的老人,他那曾经比自己还要挺直的腰板,却在这关乎生死的重压下,微微佝偻。
压抑、寂静,压抑、寂静。
难以言喻的恐惧像一双无形的手,攥着人们对死亡的怖畏,掐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脖子。呼吸在此刻都变得困难起来,从平稳均匀的气流穿梭,到稍微有些急促,再到如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逃吧……”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逃吧逃吧!我们一起逃吧!什么狗屁国家!老子管他作甚!?老大,他们这哪里是叫我们打仗?这分明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啊!”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突然歇斯底里吼出声来,顺着声音望去,琅墨从那个编号为黑十七的豚族人脸上看见了彻底崩溃的绝望。
“逃吧……呜呜……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诈骗犯,不过诈骗情节严重了点……连鸡都没有杀过的我拿什么去和那些怪物对抗啊!绝对会在极度痛苦之中被撕扯吃掉啊啊!呜呜呜呜………”
听黑十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琅墨也只有默然以对。这个豚族人是上个月才被发配进来的,一看那样子就明白这家伙曾经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到如今还存在着侥幸心理,妄想着某天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逃?逃得掉吗?
摸着脖子上冰冷坚硬的金属项圈,琅墨的眼神寒冷如冰。
“逃不掉的。”
黑一也不去管赖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中年人,冷冷强调了这众人心知肚明的结果。
因为。
“督战人……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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